第(3/3)页 可如今,沈葆桢的儿子,竟然真的打开了城门献城! “难不成……曾国藩他们……在两头下注?” 一个极其可怕且荒谬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在他心中滋生,让他遍体生寒。 他不敢再想下去,只觉得这福州城,这福建,甚至这大清的天下,处处都充满了背叛和阴谋。 外面的枪炮声、喊杀声越来越近,甚至能听到兵器碰撞和士兵临死前的惨嚎。 毛汝杰再次催促:“中丞,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,末将拼死也会护您周全!” 庆瑞看着眼前这个同样身为汉人的将领,心中疑虑万千,但他更清楚,此刻若不走,落在那些“束发粤匪”手里,他一个满人大员,绝无生理。 他只能赌一把,赌毛汝杰此刻还值得信任。 “走!”庆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脸上肌肉抽搐,“福建陆路提督驻泉州,福建水师提督驻厦门,我们还有机会!” 他心中发狠:一旦脱困,必定要八百里加急向朝廷,向皇上告状! 这些汉人大臣,从曾国藩到沈葆桢,再到下面的毛汝杰,根本不可信! 这大清的江山,终究还得靠他们满洲自己人来守! 在毛汝杰和少数亲兵的保护下,庆瑞仓皇从后门逃离了巡抚衙门,趁着夜色和城内的混乱,向屏山方向遁去。 与此同时,江西广信府。 知府沈葆桢正于灯下批阅公文,但思绪却早已飞到了福州。 福建的局势牵动着他的心,那里是他的故乡,族亲家业皆在福州。 光复军,或者说石达开,近期的变化让他感到心惊。 在他的视角里,石达开简直如同脱胎换骨,从一个急躁冒进、四处流窜的流寇,变成了一个懂得步步为营,从思想、税赋、根基入手,将占领区真正转化为后勤与兵源基地的枭雄。 其人所写的《光复新报》文章,他每期必看,虽立场敌对,却也不得不承认其中某些对世界大势、清廷弊病的剖析,堪称振聋发聩,让他也“受益良多”。 但这绝不意味着他认同石达开的道路。 恰恰相反,他将石达开视为比洪秀全更可怕、更具长远威胁的对手。 为此,他近来与曾国藩书信往来频繁,力陈石达开之患,建议应加速肃清江西太平军残部,尽快打通前往安徽的通道。 唯有将江、皖、浙三省联成一片,稳固后方,才能集结重兵,全力围堵福建,将这个心腹大患彻底剿灭。 就在这时,亲信幕僚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,手中捧着一封书信,面色凝重:“东翁,福州来的家书,是…是大公子的书信。” 沈葆桢心中一动,立刻接过信件。 他正急于了解福州城内的情况,儿子的家书来得正是时候。 然而,当他拆开信封,展开信纸,看到那第一行字的瞬间—— “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: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孩儿已经打开了福州城城门,率领所部民团,加入光复军了……” 轰隆!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,沈葆桢只觉得眼前一黑,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凝固。 他猛地站起身,手指死死捏着那薄薄的信纸,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起来,脸色在灯光下变得惨白如纸。 “逆…逆子!!!” 沈葆桢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之中尽是震惊与愤怒。 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与绝望。 “怎么敢,他怎么敢的?” 自己赖以维持的家族荣耀、自己所效忠的朝廷大义、自己与曾国藩精心筹划的平闽方略…… 在这一刻,瞬间被这封信击得粉碎。 窗外,夜色深沉,而沈葆桢的世界,已然天翻地覆。 他怎么也不明白,自己这个大儿子,怎么会做出如此不智的行为。 这是要拖全家下水啊! 沈葆桢强抑制住情绪的起伏,目光再次投注在儿子沈玮庆的书信上。 “……孩儿深知,此信抵达之时,便是父亲震怒、痛心之日。但时事巨变,天命靡常,有些话,儿纵使背负不孝之名,却不得不说。” “观今日天下大势,满清气数已尽,非人力可挽。其朝廷腐朽,庙堂昏聩,对外丧权辱国,对内盘剥百姓,早已尽失民心。” “而光复军崛起于东南,倡导的是‘华夏之辨’,施行的是‘仁政之道’,非以往流寇可比。” “统帅石达开,更是不世出之雄主,其志在光复河山,开万世太平。福建之地,不过起点而已,其崛起之势已成,不可逆转。” “父亲一生忠耿,为国为民,然忠亦有道。如果固守广信,为这异族王朝殉葬,非但于事无补,反令八闽乡亲视我沈家为虎作伥,使沈氏清名蒙尘,他日史笔如铁,父亲欲以何面目见林文忠公于九泉?” “儿斗胆,为父亲计,为家族计,为桑梓计,眼前唯有两条路:” “其一,抱残守缺,坐待时移。或因我之故,满门抄斩,与这艘千疮百孔之朽船共沉,而全族亲友,恐难逃兵戈之祸,福建故土,亦将视我沈家为仇寇。此非智士所为,更非保全之道。” “其二,弃暗投明,顺势而为。父亲若能即刻脱离广信险地,轻装简从,奔赴邵武。以父亲之才,深通政务,明悉朝堂关节,又曾为林文忠公臂助,声望卓著。光复军虽猛将如云,然正急需如父亲这般通达国策、善于治民之干才。父亲此去,非为降敌,实为拯民于水火,续我华夏文明之脉。” “父亲,若你我父子能同心协力,辅佐明主,非但可保福州亲友周全,免受战乱之苦,更能为这饱经疮痍之八闽大地,谋一个河清海晏之未来,使我福建百姓,能早日得享太平。” “此方为大忠,亦为大孝!” “儿玮庆,泣血再拜,望父亲三思!” 沈葆桢看到最后一个字,怔怔不知所以然!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