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闽江之水,在夜色与火光的交织下,泛起一片暗红的粼光。 中洲岛与南台岛已被光复军水师牢牢掌控,黑黢黢的炮口指向福州城沿江的码头和城墙,不时发出轰鸣,将死亡的铁雨倾泻而下,压制着清军任何试图通过水路获取补给或反击的念头。 陆上,赖裕新部转移策略,将进攻重点放到了南门及周边区。 每天的猛攻昼夜不息,喊杀声、火炮声、刀剑撞击声汇聚成一片,仿佛永不停歇的死亡交响乐。 何名标部和赖欲新部的土营士兵,分为两伙,一伙在西,一伙在北。 尽管面对高地水的困境,依然在军官的督促下,冒着守军不时从城头掷下的滚木礌石和箭矢,顽强地进行着坑道作业。 哪怕只能掘进一寸,也能给城内的守军持续施加压力。 何名标站在水师旗舰的甲板上,望着这座在战火中呻吟的坚城,眉头紧锁。 赖裕新传来的福州城内兵力部署,让他清晰认识到,强攻的代价将会极其惨重。 两万多守军,其中还有战斗力较强的满洲八旗和收缩回来的绿营正规军,依托福州这等“三山鼎峙、闽水环流”的绝佳防御地形,简直就像一只缩进硬壳里的乌龟。 “衢州……”何名标喃喃自语,那段顿兵坚城之下,师老兵疲,最终被迫撤退的挫败记忆涌上心头。 事后参谋部对于这一战进行过系统性的总结。 无非三点,一点就是衢州城墙高厚,这使太平军难以接近城墙,更不用说将地道起点设置在有意义的距离内。 所以即使挖通地道,宽阔的护城河也大大增加了作业难度和风险。 再加上1858年农历四五月间,衢州地区阴雨连绵,导致城外土地泥泞不堪。 这种环境使地道挖掘极为困难,地道极易进水塌方或被灌入。 而最为关键的是,守城方的有效反制。 清军在守将饶廷选的指挥下,防御非常有章法。 一面通过“伏瓮听声”等方法来侦测地道方向,并挖掘横向壕沟进行拦截破坏。 而与许多因围困而弹尽粮绝的城市不同的是,衢州城内他娘的竟然拥有“菱湖良田”等资源,能够在城内实现粮食自给。 这意味着石达开一开始的“围城打援”与“长期围困”的策略根本难以奏效。 当初参谋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,根本不敢将锅甩给石达开。 最后还是秦远将这个锅自己给自己戴上。 这才让他们各军更加清楚的意识到,此前太平军实在是过于依赖地道爆破,缺乏有效的重型攻城器械进行配合。 同时,石达开率领的十万之众脱离根据地流动作战,后勤补给非常困难,难以支撑长达数月的稳定攻城作业。 一旦陷入清军援军的反包围威胁,就只能进行撤离。 所以,为了应对这一缺憾,光复军内部正不断加大对于重型攻城器械的制造,强化火炮的威力。 但因为时间太短,要从建宁府将武器装备送到这福州府来,短时间看来根本不可能。 如今,福州的地下水,堪比衢州连绵的阴雨,让最拿手的穴地攻城威力大减。 此时此刻,恰如彼时彼刻。 他绝不能重蹈覆辙。 因此,在军事压迫的同时,他采纳了赖裕新的建议,将《光复新报》和光复军的安民告示、征税新策,用弓箭成捆地射入城内。 一连数日,这些写着“光复华夏、驱逐鞑虏”、“田多者多纳、田少者少纳”、“顽抗者严惩不贷,归顺者既往不咎”字样的纸张,如同雪片般飘落在福州的大街小巷。 一下子,城内人心惶惶,流言四起,特别是那些本就被强征来的团练和底层士兵,以及不少对清廷统治心怀不满的汉人士绅,开始暗中动摇。 第五日深夜,赖裕新军中一名哨探,在击退一次小规模夜袭后,于阵前捡到了一支绑着信筒的箭矢。 帅帐内,油灯摇曳。 何名标捏着那封薄薄的信纸,反复看了三遍,眉头越皱越紧。 赖裕新则瞪着一双铜铃大眼,紧紧盯着他。 “沈玮庆……沈葆桢之子……” 何名标将信纸拍在案上,声音低沉,“老赖,你信吗?一个官宦子弟,还是林则徐的外孙,在这种时候向我们投诚?” “我怕这是庆瑞和毛汝杰设下的套,就等我们一头撞进去!” 赖裕新抹了把络腮胡上的灰尘,咧嘴露出一口白牙,笑道:“何老哥,我老赖是个粗人,但我知道,沈葆桢这人,有本事!” “他儿子是疯是傻,我不知道,可眼下这局面,福州城再硬,能有咱们的刀硬?” 他猛地站起身,指着地图上的福州南门:“信里说,明晚三更,南侧水部门,他麾下民团值守,举火为号,开门献城!” “我觉得,可以赌一把!” 他看向何名标,语气斩钉截铁:“我知道你担心有诈。这样,我带我的先锋营上!” “只要门开了,不管里面是陷阱还是坦途,我第一个往里冲。” “若是伏兵,老子替你把他们的牙掰下来,若是真的,你立刻率主力跟进,打进巡抚府,砍了庆瑞的狗头,一举拿下福州!”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,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。 何名标看着眼前这位以勇悍和忠诚著称的老兄弟,知道他这是要把最危险的任务扛在自己肩上。 何名标深吸一口气,脑中飞速权衡。 强攻不下,福宁府十万清军虽被陈亨荣第二军牵制,但随时可能分兵来援,时间不在光复军这边。 城内人心浮动,这封投诚信是唯一可能快速破局的机会。 赖裕新的决心更是给了他信心。 “好!”何名标终于下定决心,一拳砸在案上,“就依你之计!明晚三更,你部为先锋,我率主力随后策应。水师炮火做好准备,若情况有变,全力掩护你部撤退!” 第(1/3)页